她很清楚現在不是考慮這個問題的時候，所以只是閃現了一下，就讓自己的心思回到了面前。

弓箭根本沒有辦法阻止風雲軒的人前進，他們向著城門步步緊逼。

慕梨瀟的心裏難免都了幾分慌張，握著弓的手都緊了幾分。

“哥哥，城中是不是已經布置好了？”她問了慕爍一句，畢竟城門這裏的確沒有辦法抵擋太長的時間。這些弓箭手一會兒還有用處，不可在這裏久留。

“已經布置得差不多了。”他沈吟了一下，明白了慕梨瀟的意思，讓弓箭手都撤了回來，反正他們在這裏也沒有能夠給敵方造成太大的傷害，倒不如先去做好準備。

“我已經吩咐他們去自己該去的地方了。”慕爍和弓箭手們交代完，走回到了慕梨瀟的身邊。

慕梨瀟也放下了自己手上的弓箭，手心突然一暖，她低頭一看，是皇甫晟握住了她的手，“不要怕。”他低聲說了一句，眼光灼灼地看著不遠處的軍隊。

“我才沒有怕。”慕梨瀟也不是想嘴硬。反正她都已經死過一次了，還有自己都數不過來的瀕臨死亡的體驗，死對於她來說，根本就不是什麽威脅。但是她卻在意身邊的人會如何。

好像突然間就有了一種同生共死的默契。她知道皇甫晟可能到最後都不會肯放開她的手。她也希望自己，到了生命的最後一刻，還可以有這樣的一份溫暖在身邊。那她這次，就可以說是真的死而無憾了。

“不怕就好。不要為自己擔心，也不要為我擔心。如果活著，我們都要活著，如果死，我和你一起死。”

他們已經錯過了太多的機會，有了太多的隔閡，絕對不能讓死亡再把他們分隔開了。

只是，他卻不知道慕梨瀟的心中究竟是怎麽想的。他當然不是懷疑慕梨瀟對他的心意，反倒是因為如此，才會覺得慕梨瀟並不願意這麽做。

在這戰場上，她都已經拋下他一次了，可能還會拋下他第二次。哪怕她的確答應了不會再離開他的視線。

“怎麽，還有開始，就準備要投降了嗎？”風雲軒看到城樓上的弓箭手被撤走，不由得露出了一絲笑容，大聲喊道。

他的心裏自然是得意的。雖然洛沈那裏出了一點岔子，但至少昨日已經幫著他解決掉了碎葉城的大半人馬。他們的援軍恐怕現在還在來的路上，等援軍趕到的時候，城門早就已經破了。

其實，他原本以為昨日就能夠破開了城門了，但是沒有想到，洛沈竟然會暈倒在戰場上，還因此讓慕梨瀟逃過了一劫。

之後他讓三個大夫給他診治，三個大夫都說他沒有什麽大礙，但是吃了藥也沒有能夠醒來。那幾個大夫在嚴刑拷打之下，只好說出真相：洛沈根本就沒有事。

他沒有事，暈倒不過是他裝的。

風雲軒氣得不行，一腳踹開了洛沈的房門，就發現他果然已經醒來了。

“你為什麽要這麽做？”他質問。

洛沈卻只是笑，什麽都不肯說。

“怎麽，裝暈不行，現在要開始裝瘋了嗎？”風雲軒走到他身邊，但是並沒有敢靠得太近。洛沈的能力他還是心生忌憚的。

“真的是這樣，又如何？”洛沈說得十分坦然。反正他也沒有真的指望能夠瞞過風雲軒。不過是想要拖延一點時間而已。

但他知道，風雲軒必然會想到別的辦法，就算沒有他這個將軍出面，也可以作戰。風雲軒可不會想也好錯過這麽一個絕好的機會。

“你！”風雲軒無法理解，直到洛沈出發去戰場之前，都還一直是站在他這邊的，但是為什麽從戰場回來，就變成了這個樣子？難不成真的就是因為慕梨瀟那麽一句話？

就這麽一句話就讓他改變了自己的主意？聽起來還真是可笑。除了可笑他都沒有辦法找到別的詞語。可是看洛沈這個樣子，應該是不會再願意回到戰場上去了。

“你一直都以為，沫兒是世上最好的人，對吧？在後宮之中與世無爭，得到皇上的垂愛，還一直教導你要謙遜有禮，不要去爭奪皇位。”

風雲軒不知道洛沈為什麽突然說起了這個話題，他並不是很想聽。關於母妃的一切，他都好好珍藏在心裏，輕易不會去想。他覺得，母妃就是因為不懂得生存之道，最後才死在明妃手上的。

可是聽洛沈這個語氣，這背後卻是另有一番隱情。

“母妃向來就是如此。”風雲軒回答。他還能夠回想起母妃說這些話時問頭的樣子。

“那你又是不是知道，她原本應該是嫁給我的？”

這話說得風雲軒眉間都出現了嫌惡的神色。雖然他知道洛沈說的是對的，因為他從小也聽了不少的閑言碎語，說他的母妃原本應該嫁給洛沈，卻不知道為什麽入了宮，成了後宮的妃子。洛沈為此一蹶不振，就連兵權都交出來了。

世人都說，他是一個深情的人。

這麽想來，的確是足夠深情。

不過……他如今也已經是一個深谙朝堂爭鬥與權謀的人了。再回想起這個事情，不由得就有了另外一種想法。

難道，他的母妃真的沒有他想的那麽善良，而是一個聰明至極的女人？

她知道洛沈深愛她，又知道皇上忌憚洛沈。於是故意入宮為妃，讓洛沈一蹶不振，還可以以此為要挾，讓父皇封他為太子？所以即便母妃家中無權，他的太子之位也可以變得穩重？

洛沈已經失去了兵權，父皇還覺得不滿意，才會讓母親以他為要挾，讓洛沈歸隱？

難道真相真的是這樣的嗎？他的母妃，真的是心機如此深沈的一個女人？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，他一直以來覺得難以理解的事情，都能夠解釋得通了。

而他一直以來都很討厭的這個人，竟然就是在背後幫他最多的人，而且那並非是因為洛沈對他的母妃真的有什麽愧疚之處，而是因為是他母妃的囑托。

那囑托就像是詛咒一樣，一直跟隨在洛沈的身邊，而他今天總算是被慕梨瀟那一句話點醒了。

他不過就是一個被利用了的癡心人罷了。

風雲軒的心裏很不是滋味。多年來，他雖然一直都有猜測和懷疑，但是從來都沒有真的覺得覺得他的母妃會是那樣的一個人。

真相雖然醜陋，但是正好能夠把一切都解釋清楚。

但是，母妃已經死去那麽多年了，她究竟是一個什麽樣的人，現在根本就不重要了。重要的是他正在做的一切。

他好不容易走到了今天，爬上了最高的位子，就快更近一步，吞掉金月國的江山了。洛沈卻想要在這個時候拋下一切，他是絕對不會允許的。

“但你還要幫朕！”他的眼神之中滿是狠厲。

洛沈還記得，沫兒曾經說過，她想要自己的兒子成為一個仁君。其實不過是她自己想要成為仁君背後那個操控者罷了。其實想要得到權力的人，從來都是她。

她身邊的所有人，都不過是她的棋子。

可惜直到她死，都沒有人對她產生過任何的懷疑。

“你只能自己幫自己了。”洛沈冷聲回答。他是絕對不會再出手了，不管風雲軒如何威脅他。

風雲軒應該最清楚不過了。威脅對於他而言，是絕對不會有用的。不然他又為什麽能夠得到戰神的稱謂？不就是因為他冷血無情，睥睨一切？

“不！既然你已經幫朕走到了這一步，就要幫朕繼續走完後面的路才可以。朕是絕對不會讓你在這個時候松手不管的！”風雲軒氣到了極點，都顧不得什麽了，大膽往前走了，兩步。

反正洛沈是不會傷害他的。怎麽說他都是洛沈最心愛的女人的兒子。洛沈心中必然機會有所顧慮。

“你都說了，我已經幫著你走到了現在這一步，後面的路，靠著你自己，也完全可以走下去！”洛沈的語氣也是不容反駁。他已經多年沒有拿出自己當年的那種冷硬如刀的性子了。

他都快要忘記了，他原本是那樣的一個人。而不是慕梨瀟口中所說的，溫潤如玉。

其實，這世上也還是有懂他的人。慕梨瀟就是其中一個。而另一個，是禦風。

最初看到禦風的時候，他也是被那雙眼睛嚇了一跳。可是後來卻發現，他骨子裏就有那麽一種冷然。而且，在知道自己的身世之後，他的人生就只剩下了一個目標。

奪回自己應該擁有的一切。

如果他不曾遇見慕梨瀟的話，現在應該已經成功了吧？

這個向來默默無聞的女子，究竟在冥冥之中破壞了這麽多的“好事”，但洛沈對她卻沒有半點的責怪。他也終於能夠理解十二在提到她的時候，眼中為何會有那種欽佩的光芒了。

因為她的確是一個值得欽佩的人。

所以他才會選擇放她一馬。

他突然想知道，如果楚十二沒有發現他的真實身份，他是否還會在那酒樓裏面說書，而不是回到京城。這樣一來，他就不會遇見在榮國公府見到慕梨瀟，不會插手她的事情。不會成為她的阻礙。

或者，如果當初他早點放慕梨瀟離開，或許自己現在也不會出現在這個地方了吧？

畢竟他阻止的，可是慕梨瀟去救風齊安的命。要是風齊安沒有死，死的人就會是風雲軒和夏雨薇了。金月國和梓錦國如今應該還是友好的關系。

因為誰都知道，風姝妍的死是她自作自受。其實在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，洛沈都不由得在心裏感嘆了一聲，不愧是沫兒的女兒。終究也是個聰明反被聰明誤的結局。

後悔根本就沒有什麽作用。該放下的，終究需要放下。

“不要以為，你不出手，朕就沒有辦法了！你的戰神不過也是徒有虛名而已！”風雲軒看到洛沈的這個態度，就知道，就算是求他，他也不會出手了。

好在他已經有了對付他的辦法。不管怎麽樣，最後他都是會乖乖出現在戰場上的。

他能夠保證這一點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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